第壹百六十三章 周容深破門而入

玉如意重重擊打在他手臂，發出壹聲沈悶的重響，他雖然面無表情，可我看到他刀傷處滲透出大片血跡，打濕層層包裹的紗布，白色上血紅刺目，他仍舊無動於衷笑著，我問他不疼嗎。
他說有些疼。
我蹙了蹙眉頭，“那妳笑什麽。”
他從椅子上起身，繞過長桌走向我，壹邊靠近壹邊慢條斯理拆解紗布，“如果我不笑，讓妳知道傷口開裂是妳造成，妳心裏不會自責嗎，我還是更喜歡妳張牙舞爪恃寵而驕的樣子。”
我抿唇盯著他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果然又壹次皮開肉綻，尾部猙獰的疤痕緊挨臂肘的骨頭，可想而知那個女人下手時多麽兇狠不留情。
壹向冷靜殘忍的我，忽然有些不敢看下去。
從認識他到現在，無時無刻不覺得他十惡不赦，是會遭天譴的惡霸，他殺人不眨眼，拂壹拂袖就是幾十條人命，做著違背綱常天道的歹事，他眼底大多數沒有溫度，只有寒冰深潭，就像他說出的話那樣冷漠。
可他願意施救壹個逃難的少女，這壹點許多打著好人幌子的都未必肯，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人性深處也不是半點光亮沒有。
喬蒼這個人，讓我愈發看不透。
他有些僵硬扭轉手腕擦拭傷口，這個角度會觸碰到骨頭，稍微用力便痛得撕心裂肺，我壹言不發奪過他指尖捏住的棉簽，將他朝沙發上狠狠推倒，他有些怔住，見我蹲在地上朝他身體靠近，他笑著問要解褲鏈嗎。
我冷颼颼看了他壹眼，將他手臂拉到面前，蘸著藥膏為他細致塗抹，每壹寸皮膚都沒有遺漏，在刀口最糜爛的地方我使勁咬牙都下不去手，我知道喬蒼很能扛，但我畢竟不是大夫，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減輕他的痛苦。
我張開嘴唇壓在上面，輕輕朝翻開的皮肉裏吹涼氣，他微不可察輕顫，我以為他痛，動作更加溫柔，我問他疼嗎，他沈默，我說如果疼妳告訴我。
他忽然說疼。
我擡起頭，他看著我再次重復很疼。
我說我去找別人，我剛要起身，他忽然壹把扯住我，我身體失衡撲在他懷裏，他指了指自己有些蒼白的唇，“吻我壹下，止疼。”
我這才頓悟他又戲弄我，我沈著臉隨手抄起沙發布蓋住他的唇，他眼底含笑，非常順從捂住，我重新蹲下給他包紮傷口，兩縷長發掠過臉頰，垂落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我們都壹聲不響，房間裏沈寂得仿佛靜止。
火熱滾燙的光束從頭頂傳來，刺透我的皮囊，焚燒我的骨頭，我知道不是窗外的陽光，而是他眼底的註視。
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喬蒼的眼神還誘惑，炙熱，猖獗。
我為他纏系好，將他手臂狠狠壹丟，他意猶未盡回味，“何小姐如果無時無刻都像剛才那樣溫柔，我受多少次傷都很值得。”
“喬先生如果死了，我會更溫柔。”
他悶笑壹聲，“我死了妳會流淚嗎。”
我說不會，我會和容深吃喜面。
他笑得更深，“口是心非是女人最擅長的事，我如果死了，何小姐壹定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喬先生…”我沒來得及說完，身後木門砰壹聲被撞開，驚天動地的巨響嚇住我，喬蒼臉色壹沈，本能摸向口袋裏的槍，他朝我伸出手，下意識要扯我到他身後保護，而下壹刻看清對方我們幾乎同時楞住。
穿著警服的周容深帶領十幾名特警破門而入，每個刑警都持槍，氣勢兇悍凜冽。
跟在最後匆忙趕來的是沒有在前廳阻攔成功的馬仔，看到這壹幕有些畏懼喊蒼哥，黃毛很憤怒，他指著周容深大喝，“周局長，江湖規矩不懂？蒼哥地盤是妳想闖就闖的嗎，妳當這是市局任妳來去自如？”
周容深摘掉警帽，拿在手中撣了撣帽檐，語氣不慌不忙，“我不是妳們這條路上的，江湖規矩對我沒用，我只是接消息出警，喬總撞上了我的槍口，天大的規矩在我面前也失靈。”
黃毛冷笑，“只怕周局長不拿出點證據來，我讓妳有來無回。”
“阿彪。”
喬蒼厲聲打斷，他不著痕跡從口袋裏抽出那只手，掌心空蕩。
他揚起下巴示意他們出去，黃毛剛想反駁，喬蒼陰森看了他壹樣，黃毛頓時泄了氣，帶著幾個馬仔從房間退出。
喬蒼不動聲色擼下袖綰，遮蓋住傷口，周容深目光從我臉上掠過，他波瀾不驚，無喜無悲，只是很平靜，“喬總收到賀禮了嗎。”
喬蒼笑說當然，有勞尊夫人親自跑壹趟。
周容深摘下白色手套，遞給身側特警，“壹點小心意，不嫌棄就好。”
喬蒼從沙發上起身，“周局長這是給我壹顆甜棗，再打我壹巴掌的作風，帶這麽多人到我地盤公幹，也不打個招呼，難怪我手下人不滿。”
他們都沒有主動和對方握手，像是在較勁，周容深四下打量，“喬總介意我參觀嗎。”
喬蒼說隨意，周局長想要看什麽，也可以提出。
“看看喬總的地下室，方便嗎。”
喬蒼臉上笑紋壹頓，有些危險瞇了瞇眼睛，周容深哈哈大笑，“開玩笑而已，喬總的地盤，我還不至於這麽失分寸。”
喬蒼說我實在不懂周局的意思，我這裏哪來地下室。
周容深說這就是喬總自己最清楚了。
他朝屋裏走了幾步，被同樣引起我懷疑的鐵箱子吸引了視線，當他逼近箱子的同時，我特意看喬蒼，他果然臉色壹變，眼底駭浪滔天。
周容深拿起壹盒避孕套翻來覆去看，喬蒼十分大方說如果周局長需要，不必客氣，這兩盒都帶走。
周容深抽出壹枚嗅了嗅氣味，“我平時不用。”
“周局長會享受，有壹層阻礙確實不舒服，我也是不常用，除非是很喜歡的女人，才會去除這層隔膜。”
我站在壹旁臉色煞白，生怕喬蒼那張嘴捅出不該說的，他也的確朝角落處的我望過來，我慌忙回避他視線。
周容深壹邊和他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分散註意，壹邊將箱子上所有東西都清除幹凈，他重重拍打了兩下，笑著問能打開看看嗎。
喬蒼說這恐怕不能，市檢察院的搜捕令，周局長帶了嗎。
周容深把玩這那只金鎖，“政令雖然沒有，可喬總應該知道，市局局長有權先查後補，在我懷疑的範疇內，誰都不得頑抗。”
他已經有些鋒芒畢露，喬蒼雖然狠，這麽多特警持槍包圍住，他也不能硬碰硬。
他勾起壹抹冷笑，“周局長這是接到誰的舉報。”
“喬總得罪這麽多人，誰不眼紅。”
他們哈哈大笑，笑聲陰得人頭皮發麻，周容深退後壹步，揮手示意特警破鎖，特警對準鎖芯開了壹槍，鎖應聲落地，打開箱蓋的霎那，壹股特殊香氣溢出，聞上去說不出的舒坦。
箱子裏整齊碼放著大約上千盒香煙，是老版的萬寶路，在市場販賣很少，特警拂開最上面壹層，探到最底下摸出壹盒，他經過勘察和吸食後，對周容深立正匯報，“周局，迷幻煙草，裏面是***制成的毒粉，這壹箱大概壹百五十斤左右。”
周容深眼底精光壹閃而逝，他問確定嗎。特警說確定。
“放肆！”周容深臉色驟變怒喝，“喬總是做正經生意的人，怎會私藏毒品，毒煙草簡直胡說八道。妳如果抹黑喬總，我也無法保妳。”
特警將煙盒遞到他手裏，“周局您親自過目。”
周容深微微掀起眼皮，往喬蒼的方向試探，他也拿起壹盒煙，打開撚了半截煙草在掌心，舌尖卷入口中嘗了嘗，從頭至尾他每壹個動作都行雲流水毫無停頓，這份沈穩還真不是蓋的，不但不畏懼，竟還笑了笑，“周局不用為難下屬，這確實是毒品。”
周容深挑眉，笑容更重壹層，“喬總既然自己承認，那想必不會錯。”
他大手壹揮，六名特警上前把箱子擡出走廊，周容深頗為感慨，“喬總，這是何苦，難道您名下的船廠還不夠賺錢嗎。非要劍走偏鋒，特區可不是藏汙納垢之地。”
喬蒼泰然自若把折了的半截煙塞回盒中，“周局長，東西是沒錯，究竟出自誰手，我可沒說是我。手下人不懂事，想要瞞著我賺黑錢，這也不是壹次兩次，不過我從來不會包庇縱容，只要屬實，怎樣發落由市局裁決。”
喬蒼這句話說完，門外等候的馬仔忽然哆哆嗦嗦沖進來，噗通壹聲跪在喬蒼身後，“蒼哥，您廢了我吧，都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給您捅了簍子。”
周容深轉頭看腳下涕淚橫流的馬仔，他眼圈通紅，帶著哭腔說家裏用錢，沒臉找蒼哥借，只能鋌而走險，打算幹壹票收手，不曾想被警察發現了，連累蒼哥。
喬蒼面無表情的臉孔壹絲波瀾沒有，他放下手裏煙盒，朝馬仔胸口擡腳狠踹，“誰給妳的膽子。”
馬仔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抖說是我自己要這麽做的，還有兩個同夥，把您原先放在這裏壹箱沒問題的煙草偷梁換柱運了出去，直接燒毀了，您信任兄弟們，從來沒開箱查驗過。
喬蒼不語，不動聲色看向門口，又有兩名馬仔走進來，承認自己是同夥，事情原原本本交待得極其逼真。
喬蒼擡手點了根煙，透過沈沈白霧斜眼打量周容深，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