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脫胎換骨

　　第二天清晨，紫川秀召集秀字營全體集合講話。清晨的霧靄中，八千多名士兵在林子邊上排成了個方陣，士兵們安靜肅立，隊列整齊——這是秀字營有史以來秩序最好的壹次集會了。
　　壹身戎裝的紫川秀出現在眾人面前，他雖然臉色蒼白，但壹身天藍色的軍官制服，肩膀上代表副統領軍銜的銀星灼灼閃亮，襯托他挺拔的身軀，顯得英氣勃勃。
　　看到長官少有地穿上了正式軍服，神情肅然，部下們無不精神壹振，預感到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弟兄們。”紫川秀臉色蒼白，語調嚴肅而低沈，他並沒有特意提高聲量，但隊列中的每壹個人無論遠近，都聽得清清楚楚。低沈的話音回蕩在空曠的平地上，遠處群山響起陣陣轟隆的回聲。
　　“這些天所發生的壹切，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總之，是我太過任意妄為，連累了妳們。對此，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在這裏，請允許我謹向各位說壹聲：‘對不起’。”
　　面對著士兵，紫川秀深深地壹鞠躬。士兵隊列中壹陣騷動，有人不安地挪動著身子，按照紫川家軍隊的傳統，長官就和神壹樣，是絕對不會犯錯誤的，現在，副統領級別的高級軍官居然向自己的部下們——那些最低等的列兵們道歉，家族歷史上從沒有過這樣的事情。
　　“縱使在這種最困窘的環境中，我看到了，大家對我的忠誠依舊沒更改，這使得我非常地欣慰。在這裏，我想問各位壹個問題，妳們最大的希望是什麽？”
　　下面鴉雀無聲，士兵們睜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長官是什麽意思。白川三人面面相覷，他們也同樣不明白紫川秀的意圖，印象中，沒有哪壹個將領會對部下這樣演講的。
　　紫川秀隨手指著前排壹個穿黑色騎兵披風的高個子士兵：“妳，出列！告訴我，妳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麽？說實話！”
　　被叫出來的士兵手足無措。他第壹次被這麽近萬人的目光註視著，結巴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大人……我……我我……”看著紫川秀那嚴厲的目光，他嚇得渾身哆嗦。突然，仿佛突然福至心靈，他大聲地開口了：“大人，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早日消滅萬惡的魔族侵略者，家族早日光復遠東，我們偉大的總長殿下萬壽無疆……”
　　紫川秀壹腳把他踢得沒影了。
　　第二個被叫到的士兵結結巴巴地說：“我祈禱世界充滿和平，讓人類充滿愛，今年風調雨順……”
　　紫川秀壹拳把他打翻，叫羅傑過來：“挖個坑，把他給埋了。”
　　被叫到的第三個士兵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看到自己兩個前任的可怕下場，他幾乎站也站不穩了。紫川秀恐嚇地跟他說：“要講實話！妳的願望是什麽？”
　　士兵戰戰兢兢，臉上青壹陣白壹陣的，忽然鼓足了勇氣，大聲喊道：“我最希望的就是娶隔壁的阿花為妻！”
　　“哈哈哈！”“呵呵呵！”幾千人“哄”的壹下暴笑起來，大家笑得前仰後伏，就連站在前排的軍官們也不禁莞爾，士兵的臉紅得像那初升的太陽，不敢擡頭。
　　紫川秀沒有笑，他很嚴肅地看著那個小夥子，忽然問：“那妳為什麽不娶？”幾千人的嘈雜笑聲中，紫川秀聲量並不高的問話聲遠遠地傳開來，就像在耳朵邊上說話似的，每個人都聽得非常清晰。
　　士兵依舊不敢擡頭，低頭說：“她家裏人看不上我，嫌我窮，又沒地位。後來，她嫁給了壹個有錢的當官的，但她喜歡的人是我。”
　　笑聲和嘈雜漸漸地低落下來了。聽到了年輕士兵的講話，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秀字營的絕大部份人都是地方上的小混混、地痞、流氓之類，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沒錢、沒地位、沒有壹份正當的職業，也沒有可以正當謀生的技能，很多人都曾有過同樣慘痛的經歷。
　　紫川秀同情地拍拍那個年輕士兵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又問下壹個士兵。這個家夥咧開了大嘴傻笑著：“大人，我最希望的是有錢！好多好多的錢，多到堆滿我的房間！”他張開兩手比畫著：“這麽大壹堆……”
　　“大人，我想要壹座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我的願望是娶壹個美女當老婆——不，是娶壹大群美女當老婆！”
　　“我要當大官！當個旗本最好，看誰不順眼，就拿鞭子教訓他！”
　　士兵們興奮起來了，壹個剛說完另外壹個又搶著說，越說越荒謬。有個傻乎乎的大兵說他最大的願望是每天可以吃上二十個肥得流油的包子，大家笑得簡直要發瘋。還有個家夥只是吞吞吐吐說了半句：“我的願望是……”任憑大家怎麽威脅他也不肯再往下說了，只是壹個勁地用色瞇瞇的眼神望著白川，結果白川大人少見地臉紅了壹下，當場就把他砍成了二十段。
　　大家亂七八糟地嚷嚷了壹陣，紫川秀揚起了手示意安靜，所有的嘈雜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弟兄們，妳們的願望和夢想我都聽見了。妳們想發財，想當官，想美女……不客氣地說，以妳們的條件，按照正常的努力，這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士兵們發出了壹陣輕輕的笑聲，這個他們自己又何曾不知呢？
　　“但是，現在正有這麽壹個機會出現在妳們面前。魔族已經侵占了遠東，魔族與紫川家族之間，壹場大戰勢不可免，這樣的亂世中，正是有誌男兒建立功勛的時候！王侯將相本無種，回想三百年前，紫川雲不正是從光明帝國的廢墟中崛起的嗎？誰能料定，在妳們中間，就不會出現明日的高官重將呢？”
　　士兵們聽得入神，壹個個身子前傾，眼睛中射出渴望的光芒。幾千人聚集的會場壹片寂靜，紫川秀聲音顯得特別地響亮：“在壹個龐大帝國的建立和它的崩潰中，同樣都是可以獲得大量財富的，而且後者來得更快！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所需要妳們付出的，只是勇氣與膽略。只要妳們夠膽子跟我幹，我紫川秀是絕對不會虧待妳們的！”
　　“當然，這中間有危險，魔族勢力現在還很強大，戰爭會流血、會死人，但妳們本來就壹無所有，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沒人看得起妳們，連條狗都比妳們活得威風……”紫川秀提高了聲量，“這樣的生活，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兩樣？”
　　“我不能保證妳們每個人都能活著回到家鄉去，但是我可以保證，只要能回去的，每個人都將成為將軍、軍官，成為富豪、貴族，成為那些——”他停住了話頭，突然大吼壹聲：
　　“妳們想不想有大把大把的鈔票？”
　　士兵壹條聲地巨吼：“想！”巨大的聲浪嚇得樹林中的鳥兒撲撲地飛起。
　　“妳們想不想當將軍，當統領，當旗本，當總督，當市長？”
　　“想！”
　　“妳們想不想住那種漂亮的樓房，摟著壹大堆女人坐輕便馬車逛街？”
　　“想！”
　　紫川秀高聲壹呼：“受人尊重、有權有勢、榮華富貴、身邊美女如雲——用妳們原來那平庸、煩瑣、貧窮的日子，來博取這樣的生活，妳們願不願意？”
　　士兵們聽得熱血沸騰，他們本來就是壹無所有的亡命之徒，從不害怕失去，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可失去的，現在看到命運轉變的壹線契機，他們壹起雷鳴般地怒吼回答：“我們願意！”
　　紫川秀響亮地清叱壹聲：“聽我的命令，服從我，跟我走！願意的，請舉起右手！”
　　壹瞬間，八千多人全部舉起了右手，壹片密密麻麻的手臂豎立了起來，壹眼望不到邊際。
　　士兵們激動得像狼崽子壹樣嗷嗷直叫：“跟著大人走，寧死不回頭！”
　　“殺人放火，赴湯蹈火，只要大人您壹句話！”
　　“大人，我們跟妳，豁出這條命了！”
　　旗本們面面相覷，他們預先誰也不曾預料到今天會出現這樣的場面，紫川秀居然只用那麽簡單的幾句話，就把八千多人全部變成了他死心塌地的擁護者？他的煽動能力真是太可怕了。
　　有人甚至在腦子裏想起了這樣的問題：優秀的部隊指揮官，卓越的演說才能，可怕的煽動能力，對人性的深刻了解……這些才能聚在同壹個人的身上的話，那真是太危險了。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嬉皮笑臉的色狼加財迷嗎？
　　紫川秀轉過頭來望著幾個旗本：“羅傑，妳們幾個呢？”話語並不高，卻帶著壹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白川的反應最為平靜。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壹點驚訝也沒有，什麽時候起，自己所熟悉的那條鼻涕蟲，已經成長到這壹步了？也許在潛意識裏，她早已經預感到了這壹時刻的到來，腦子裏在靜靜地翻轉著壹個念頭：“龍之潛，乃龍之必騰……”
　　她向前走出壹步，聽到自己聲音不高但卻清晰地說：“我，白川·加納明，在此發下血誓：終我壹生壹世，誓死效忠秀川大人，就像鮮血成灰永不能收回，我的誓言，也永遠不能更改。對大人的忠誠，至死不渝！”她抽出馬刀來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壹割，輕輕平舉手腕，任憑殷紅的鮮血順著白皙的玉手安靜地滴落地面。
　　羅傑站出來與白川平行，大喝壹聲：“我，羅傑·羅嚴格，謹在此發誓：誓死忠於秀川大人，為了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同樣的以血宣誓。
　　明羽第三個出來，壹割手腕，很簡練地說：“我，明羽·德裏安發誓：忠於大人，永不背叛！”
　　士兵們跟著大喝，八千把馬刀高舉，形成壹片金屬的耀眼光帶，聲音直沖擊雲霄：“生生世世，至死不渝，永不背叛！”
　　帝國歷七八○年的五月六日清晨，就在這壹刻，後世歷史上的最強軍團秀字營，終於誕生了。誰也沒有想到，在遠東瓦格行省莽莽叢林中，壹群烏合之眾的熱血效忠之聲，居然有如此的威力，在以後的日子裏，這股震撼的呼聲，穿越了茫茫的時空，傳到了遙遠的帝都，傳到了冰天雪地的魔神堡，傳到了炎熱的遠京，浩浩蕩蕩，壹直傳到了大陸的最盡頭。
　　整個大陸的歷史，也就在這壹刻開始了改變。
　　也在這壹時刻開始，被後世的詩人所謳歌崇拜、被史學家記諸歷史的偉大人物，開始了他生命中最輝煌的傳奇。
　　斯特林統領擡頭看看窗外，已經是壹片漆黑，萬家燈火了。他驚訝地自言自語：“原來已經這麽晚了！”他把手頭處理好的文件整理完畢，交給秘書，叮囑他：“明天發統領處。”
　　秘書領命而去。
　　今天的事情特多，壹早起來，先是視察了帝都郊外的中央軍新營地，接著又為裝備和糧草的事情與後勤處的負責人交涉，接著又來了幾個中央軍的中層指揮官向他報告部隊的整編情況。斯特林壹壹做了具體的指示，接著回到辦公室，就開始處理堆積如山的那大疊文件，等到搞完的時候，沒想到天已經大黑了。
　　斯特林從辦公室出來，站立在門口的衛兵立即立正向他敬禮，喊：“大人！”
　　不像別的那些高級軍官，他們往往是理都不理就昂著頭徑直走了，斯特林很禮貌地還禮，說：“辛苦了！”他看到了，壹瞬間衛兵那感動的神情。
　　馬車已經等候在軍務處的門口了，車夫跳下來快步走近，笑著說：“大人真是辛苦了，工作到這麽晚，現在要回家嗎？”
　　斯特林猶豫了壹下，他還不想回家，他想起好久沒見過帝林了，吩咐車夫說：“妳自己回去吧，我去逛逛。”
　　“可是，大人，夫人吩咐我的，壹定要接送您……”
　　想起這個斯特林就感到厭煩。李清關懷得實在太無微不至了，以致斯特林竟然有壹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覺。他揮手說：“妳回家告訴夫人，我去監察總長家逛逛，告訴她吃飯不用等我了。”
　　聽出斯特林的話語中已經帶有了壹絲慍意，車夫不敢多說什麽了，點頭哈腰地說：“是，是，我回去跟夫人說。大人，您不用我送您過去嗎？”
　　“嗯，妳去吧。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
　　車夫看著他壹身戎裝，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說了：“大人，依我看，如果您要走路去監察長大人家的話，最好穿便裝，或者幹脆就由我用馬車送您過去好了。”
　　斯特林看了壹下自己身上那平整潔凈的深藍色呢子制服，奇怪道：“軍裝怎麽啦？”
　　車夫猶豫著，吞吞吐吐卻不敢說話。斯特林不耐煩了：“好好好，妳回去就是了。”揮手遣走了他。
　　晚上八點來鐘，正是大城市夜生活剛開始，壹天中最熱鬧的時段。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從身邊經過，裝飾華麗、琳瑯滿目的兩邊陳列商品，五光十色的裝飾和街燈，那種大城市特有的亮麗的、鮮活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剛從壹天繁重的辦公室工作中解脫出來，漫步在帝都最繁華的大街上，斯特林不由精神壹振，感覺壹種久未有過的輕松和喜悅。他微笑著看著周圍的熱鬧場面，享受這難得的輕松。
　　忽然，他發現點異樣的情況，空氣中似乎散發壹陣對他的惡意波動，當自己走過的時候，周圍的行人紛紛側目。身為家族的高級將領，被別人註意和矚目，對斯特林來說，那是常事了，但這次略有不同，在路人投來的目光中，不見往日常見的那種尊重和崇拜的感覺，倒顯得非常厭惡，好像還帶有點不屑和輕蔑。
　　斯特林很不自在，心裏納悶，這是怎麽了？卻不好扯住別人詢問。
　　在路過壹家水果店的時候，他記得帝林是最愛吃香蕉的，進去買了壹袋，在交錢的時候，他隨口問了下老板。
　　老板表情似笑非笑：“年輕人，妳還是趕緊把這身衣服給脫了吧。”
　　“啊！”斯特林想起了車夫來之前也說過同樣的話，趕緊問：“為什麽呢？”老板笑而不答，不管斯特林再怎麽問，他再也不肯說了。
　　斯特林悶悶不樂地出來，剛走不到幾步，聽到後面有人喊：“嗨，當兵的！”
　　斯特林聞聲轉身，迎面什麽東西飛來，他壹下躲閃不及，那東西正砸在他胸口，“啪”的壹聲，胸口濕糊糊的壹片。
　　接著又是第二個飛來，斯特林壹閃，那東西沒砸中，撞到了墻上，“啪”的壹下又碎了，液體飛濺。斯特林這時看出來了，剛才用來砸自己的是個雞蛋。
　　他擡起頭來，看到滋事者，壹個留長發、很年輕的小混混，就在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正得意洋洋地望著自己。看到斯特林憤怒的樣子，他掉頭跟身邊的幾個同伴說：“看那當兵的，壹副傻樣！”幾個小流氓壹起放聲“哈哈”大笑。
　　斯特林怒氣沖沖，正想過去教訓他們壹頓，小流氓喊道：“當兵的，在帝都的大街上，可是保衛不了祖國的啊！有空逛街，不如去把遠東搶回來啊！”
　　仿佛突然被天上的雷電擊中壹樣，斯特林壹下子僵住了。流氓的話語，就像壹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心臟，他失去了動彈的能力，剛才滿腔的怒火，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羞愧難當。
　　過路的行人停下來，議論說：“正是！這叫什麽軍隊啊！”
　　“被魔族打得落花流水，壹個勁地跑，連武器和旗幟都丟光了！”
　　“丟了遠東二十三個行省不算，還得賠款！”
　　“靠我們老百姓出錢才把他們贖回來的，真是丟臉！”
　　“妳就不害臊，還好意思穿軍服上街！”
　　斯特林臉色蒼白，渾身發冷似的哆嗦著。他壹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敢，也無法與眼前的人爭辯什麽，推開了眼前的人群就走，耳邊傳來了人群的喊聲：“看，那個當兵的想跑了！”“他不敢跟我們頂嘴。”“膽小鬼！”
　　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迎面撲來的每壹個人仿佛都在沖自己大吼：“膽小鬼！”
　　腦子裏，壹個巨大的聲音在反覆轟隆作響：“軍隊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軍隊辜負了人民，軍隊辜負了國家。這樣的軍隊和軍人，已經成為了恥辱！”
　　他踉踉蹌蹌地跑進壹個小巷，看看周圍沒有人，趕緊把制服給脫了下來，只穿著裏面的白襯衣，找了個口袋把外套裝了進去。他深深地呼吸壹口氣，努力平靜了下來，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就像小偷剛剛逃離了作案現場，原來想買給帝林的香蕉不知什麽時候也丟了。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麽壹路過來都沒看到有穿制服的軍人上街了，仔細想了壹下，他改變了方向。
　　門口的侍衛官恭敬地過來：“斯特林大人，您請進，總長在裏間等您。”
　　斯特林點點頭，整理壹下衣裳，大步走進了總長的辦公室，端端正正地行了壹個軍禮。
　　紫川參星從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站起身來迎接，微笑著說：“斯特林，妳來了！快坐下吧。”
　　斯特林道謝以後坐下，紫川參星笑瞇瞇地說：“往常妳想見我，不是直接就進來了嗎，今天怎麽這麽隆重，還要讓他們通報呢？”
　　斯特林微微欠身：“下官往日疏忽了禮節了，現在想起，實在不安。何況，現在下官的身份已經變化了，自然不能再像往日那麽隨便了。”
　　紫川參星微壹思索，已經明白了斯特林的意思。那時候斯特林擔任的是禁衛副統領職務，以那個近臣的身份自然可以隨便點，但是現在他已經是手握重兵的軍方重臣了，以這個身份，如果再像往日那樣隨隨便便地不宣而入的話，恐怕會引起諸多猜忌和懷疑。
　　紫川參星嘆息：“斯特林，妳還是壹樣的謹慎啊！妳也不必太在意那群小人的言論了，不管妳是什麽身份，我是絕對相信妳的。”
　　斯特林深深壹低頭，表示感謝總長殿下的垂愛。紫川參星在心頭嘆息不止，斯特林本來就端正謹慎，自從在遠東歸來後，他變得越加的深沈冷峻，不茍言笑，那段痛苦的經歷使得他改變了很多，那份沈穩和嚴肅簡直就跟久經世事的老人差不了多少。
　　紫川參星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原因，除了遠東戰爭的失敗以外，恐怕還有與魔族公主卡丹之間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糾葛。紫川參星希望他能早日解開這個心結，但也知道這種東西是誰也無法勸解的，只能等待時間的流水慢慢地沖淡傷痕，畢竟，幸好他還年輕啊！
　　“嗯，斯特林，那妳這麽晚了，找我有事？”
　　斯特林點頭道：“是的，下官有壹不情之請，想請總長大人批準。”
　　“哦，什麽事情，妳說吧。”
　　“下官知道，自從哥應星大人逝世以後，遠東統領壹職還壹直空缺著，並沒有任命新人。本來說臣屬是不應該提出非份要求的，但是，下官這次冒昧請總長大人恩準，將此職務授予下官。”
　　紫川參星有點驚訝，他沈思壹下，問：“斯特林，妳可知道遠東統領職務的份量和意義？”
　　“是的。長期以來，因為要抵禦魔族的侵擾，以單壹軍團承擔家族東面防線的全部防務，遠東軍是家族諸路軍團中責任最為重大的壹軍。但也因為這個原因，歷來遠東軍都是家族最重視的第壹大軍團，管轄地域最廣泛，統帥兵力也最為強大，所以，歷任遠東統領都是由總長親自指派最親信的將領擔任。在下冒昧，懇望總長能將此重任交托於我，我定會盡心竭力，不負殿下重托。”
　　紫川參星嘆息說：“斯特林，若是壹年以前，我會毫不猶豫地當即任命妳，但是現在，情況已經大大不同了。遠東二十三行省已經全部淪陷，現在的遠東軍，頂多只能管瓦倫要塞了。無論從權限還是掌握實力來說，這都遠遠比不上拱衛帝都的中央統領來得重要。何況，若說等級和重要程度，即使以前的遠東統領位置都比不上妳，妳又何必舍重而揀輕呢？”
　　“殿下，這些情況我都已經清楚的，只是現在的瓦倫要塞已經成為我紫川家與魔族爭戰的最前線了，關系我家族存亡的最關鍵堡壘，卻只有林冰副統領在坐鎮。殿下，壹介弱質女流，卻要承受如此重任，在下擔心，這是否對林冰閣下過於沈重了？如果有個什麽疏忽閃失的話，魔族大軍就將長驅直入了……”斯特林故意停住了話頭。
　　紫川參星壹時悚然。斯特林說的是道理，將舉國命運交托給壹個女性，是否過於冒險了？但他馬上清醒過來，很顯然，斯特林是在故意危言聳聽的。他的目的不難猜到，在帕伊城被魔族圍困，最後只能靠家族割地賠款才能把他救回來，他將其視為最大恥辱，急著與魔族重新開戰壹洗前恥。如果讓他過去，恐怕上任不到三天他就會下令傾城而出與魔族決壹死戰了，這才叫真正的危險呢！相比之下，還是富有經驗、善於忍耐的林冰來負責安全得多。
　　紫川參星打個哈哈：“哈哈，斯特林啊，妳可是太小瞧林冰了！她可是哥應星壹手帶出來的學生啊，又戎馬壹生，經驗豐富。妳就放心好了，妳說的那種情況不會出現的。或者說，妳認為自己比她要強很多，瞧不起她？”
　　斯特林下意識地謙遜道：“下官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
　　“嗯，那就行了嘛！”紫川參星飛快地打斷了斯特林的話頭，“瓦倫城的守軍都是遠東軍的舊部，壹直是由林冰來帶的，她最熟悉情況了。換壹個新手過去，可能不是很好吧？再說了，我們這裏也離不開妳啊！新軍的組建和中央軍的整編，事情多著呢，妳怎麽走得開？”
　　“這個……”
　　“斯特林，我記起來了，妳現在應該還是在新婚吧？怎麽不好好陪陪李清？妳這樣做可不好啊！結婚不到幾天妳就過來了，李清那丫頭會在背後罵我老頭子刻薄的……哈哈哈，記得啊，壹個月蜜月過完了再過來工作，不許提前，這是命令……哈哈哈……”
　　在紫川參星哈哈哈的爽朗笑聲中，斯特林狼狽不堪地退出了辦公室。他失望地嘆了口氣，看看時間，也還早。
　　帝林和林秀佳夫婦驚喜地歡迎斯特林。自從從遠東回來後，斯特林還是第壹次到帝林家中拜訪。帝林三兩下就打發走了其他的客人，林秀佳剛生產完不到壹個月，還是下床很快地做了幾樣精致的小菜送上來。斯特林不安地說：“太客氣了，嫂子，妳不應該起來的。”
　　帝林罵道：“妳這麽晚過來，還不就是為了我老婆炒的菜，現在又在這假惺惺說：‘太客氣了！’斯特林，妳這個家夥就是不好，喜歡假客氣！”
　　林秀佳語笑嫣然：“沒什麽的，妳大哥帝林晚上睡得很晚的，每晚都要吃點夜宵的。有妳來陪陪他喝酒，他會高興很多的。改天妳也該把李清帶過來，讓大家壹塊聚聚啊？”
　　斯特林笑笑，沒有說什麽。林秀佳知道這兩兄弟見面壹定有其它話要說，很快地告辭：“我去隔壁做點家務，有事妳們叫我。”
　　看著林秀佳的身影離開書房，房門輕輕在她背後合上，斯特林打量著帝林樸素的書房，他不打算跟帝林說剛才的遭遇。這件事情，連重復壹次都是種難以忍受的恥辱，他不想把這種難堪也帶給帝林，強打精神笑了下：“嫂子真是賢惠，月子剛過就又操持家務了。”
　　帝林輕笑：“其實有時候我覺得她是自找的，家裏明明有傭人的，她還是不放心，非要自己動手下廚。”
　　“話是這麽說，但嫂子的手藝，壹般的傭人怎麽比得上？妳吃慣了嫂子做的菜，再叫妳去吃平常的，妳準是意見壹大堆。”斯特林舉起了酒杯，微笑道：“做爸爸了，感覺如何？”
　　壹個月前，林秀佳剛剛分娩，順利生下壹個兒子，當時斯特林正與李清度婚假在外地趕不回來，只是遣人送了壹份賀禮。
　　帝林苦笑道：“百感交集啊！”他也舉起了酒杯與斯特林壹碰：“壹眨眼突然就成了人家的爸爸了，壹時間，還真是適應不過來。小家夥壹天到晚鬧個不停，真讓人揪心。”他微笑地望著斯特林：“妳呢？做人丈夫了，感覺又是怎樣？”
　　斯特林神色淡淡的：“也就那樣吧，就當是壹份任務，完成了也就是了。”低頭悶悶地喝酒。
　　帝林立即明白了，斯特林的家庭生活過得並不是很愉快。他用勸慰的口吻說：“妳跟李清吵架了？剛結婚，兩口子壹下子難以適應，那也是常有的。李清這個女孩子我見過，她不像林秀佳，她是名門之後，個性是強了壹點，也可能有點性子，妳要多讓著她點。”
　　“李清沒什麽不好。”斯特林沈沈地說，“學識、性格、相貌、才幹……她樣樣都優秀，而且還是內務處的紅衣旗本，在家裏也沒什麽脾氣，家務又勤快——嗯，沒什麽不好的，只是我配不上她罷了。”
　　帝林吃了壹驚，正要細問，斯特林已經變換了話題了：“剛才我去見總長了，我想換個職位幹。”
　　“啊？”帝林更加吃驚了，“換個職位？換什麽職位？”
　　“嗯，我想調任遠東統領。”
　　帝林更加吃驚了，他伸出壹只手在斯特林面前晃來晃去的，問：“這是幾只手指？”
　　“兩只。大哥，妳別鬧，我很清醒的。”
　　“我看妳就不怎麽清醒！妳應該也知道，遠東統領這個職務現在等於是只剩了壹個空殼子，實質上就等於瓦倫總督罷了。妳居然好好的中央軍統領不幹，想跑去守邊疆——妳知道嗎？現在瓦倫軍法處的盧真天天給我打申請報告，他拼命地想調回帝都監察廳，哪怕是調回來掃地擦桌子他也願了！那裏有什麽好？又遠，又偏僻，又危險，哪天魔族壹旦攻過來，瓦倫就是首當其沖！這個地方就像個火山口，危險得燙屁股，多少人跑都來不及呢，妳還主動地想過去？”
　　斯特林沈默不語，其實他就是希望和魔族開仗來壹雪前恥，但說不出口，那樣的話帝林就更把他當瘋子來看了。帝林停止了訓斥，忽然說：“我猜，總長壹定沒有答應妳吧？”
　　斯特林驚訝：“妳又怎麽知道呢？”
　　帝林神秘地壹笑，壹副高深莫測狀。他暗想，理由其實也非常地簡單，現在的帝都表面平靜，暗地裏卻是波濤洶湧，形勢緊張。自從上次遭羅明海伏擊以後，自己與羅明海之間的矛盾已經相當尖銳，幾乎到了妳死我活的地步，兩人各自掌握壹定的武裝實力，都有忠於自己的軍隊。在這種大規模的沖突壹觸即發的情形下，紫川參星怎麽可能同意讓自己在軍方最有力也是最忠誠的大將離開帝都呢？壹旦權力的平衡被打破，他也害怕局勢失去控制的啊！
　　帝林轉換了話題，問：“妳那邊新軍的整編，進行得如何了？”
　　斯特林皺皺眉頭：“進度還算可以吧。民眾倒是很熱情，壹個星期不到，報名參加自願兵的就有幾十萬人——因為大家對魔族都很憤怒——但是資金卻不怎麽充足。我屢次向羅明海要錢，他都說現在財政困難，我們沒那麽多錢來擴充軍隊，等壹兩個月再說吧。大哥，妳也知道的，這幾十萬人等著訓練、吃飯、裝備，我們哪能等啊！新任幕僚長哥珊倒是很配合，我壹說她就撥了七千萬過來，讓我們暫時緩了口氣，不過她說，再多的話，她也沒權調撥了，得總統領簽字才行的。”
　　帝林恨恨地罵道：“羅明海這個蠢貨，他是故意為難妳的，壹點大局不顧！他都不知道，我們現在的局勢有多緊張！我們剛剛戰敗，主力軍隊在遠東全部丟得幹幹凈凈，家族正處於最虛弱的時候。東邊那邊的防禦還好說，有古奇山脈幫我們阻攔魔族的大軍，瓦倫要塞又易守難攻，形勢還不怎麽要緊，但那邊的……”
　　帝林指指西方：“除了薄弱的邊防軍以外，原先布置在第二道防線的黑旗軍已經在遠東傷亡殆盡了，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預備兵力了！而且從西部邊境壹直到帝都，地形全部是壹馬平川的平原地帶，我們根本無險可守！快馬全速的話，流風霜的輕騎兵不到壹個星期就可以殺到帝都城下。到時候，我看羅明海這個老混蛋拿什麽去擋！”
　　“斯特林，我給妳看點東西。”帝林從口袋裏摸出壹張紙，低聲地讀，“西部邊境多倫湖壹帶，流風家軍隊侵入我地盤，我邊防軍第七十壹師團巡邏隊與之發生沖突。雙方各有傷亡，我方陣亡七人，傷十壹人，其中的壹個傷者是小旗武士——嗯，事件發生在今天早上六點二十分，明輝統領向帝都緊急請示可否主動還擊。壹個星期後，妳可以到軍務處收發室去查證，那時候明輝的正式報告也應該到了。斯特林，現在統領處的軍務基本上由妳主持，妳怎麽看？”
　　斯特林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們是在故意挑釁，想試探我們的底氣！媽的，如果是我做主的話，我就讓明輝狠狠地打，把他們的氣焰壓下去！他奶奶的，欺負我紫川家無人了嗎？”
　　“正是！”帝林壹拍桌子，恨恨地罵道，“現在他們沒過來，只是因為還不知道我們在遠東戰爭中損失到底有多大，還不清楚我們底細。其實擋在他們面前的就只有壹張紙！如果我們稍微示弱，他們馬上就明白過來了，紫川家確實是傷亡慘重，那我們就全他媽的完蛋了！狗娘養的羅明海，這個時候還跟我們過不去！”
　　兩人都是紫川家的高層負責人，現在時局艱辛，外有強敵窺視，內有政敵牽制，肩頭壓力都十分重大。現在兩個知己好兄弟聚在壹起痛飲暢談，痛快地罵了壹陣娘，心情都大為爽快，感覺壓力也像輕松了很多。
　　斯特林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道：“不對，從這裏到西部邊境，即使快馬奔馳不休息，起碼也要五天以上！今天早上發生在那裏的事情妳怎麽今天就知道了？”
　　帝林高深地壹笑，面有得色：“這就是我們監察廳的皇牌秘密武器了！只要是在我家族境內發生的事情，只要那裏有監察廳或者軍法處的分支機構的話，壹天之內我就立即能得到消息，比總長紫川參星還快得多！”
　　斯特林壹臉的不敢置信，感嘆道：“太神奇了！這完全是奇跡，西部邊境的消息，不到壹天妳就收到了，難道妳的信使是在天上飛的……”
　　他眼睛壹亮，說：“我想到了！妳是用信鴿來傳遞消息的！”
　　鴿子有壹種獨特的本領，即使被帶到千裏之外也能準確地找到自己的家，這已經被人類所了解，當時有不少商人就把鴿子當作傳遞商務信息的工具。有人提出過這樣的設想，利用信鴿為傳遞工具，營建壹個遍布全國的通訊網絡，但這事情說起來容易，但實施起來卻相當地困難，存在資金、設備、資源、人力和權限上的種種條件制約。大規模地把這種先進通訊方式引進到軍事和政治領域，構造了壹個遍布全國的快速通訊網絡的，帝林還是第壹人。
　　後世的歷史上，他因此而聞名。
　　帝林哈哈大笑：“妳終於才想到啊！如果是三弟在，恐怕我壹說他就明白了！其實這件事情我從開始構思到實施總共也沒多長時間，就是在上次遠東戰爭期間，魔族勢如破竹地過來，大家都給打懵了，亂成壹團。那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靠騎兵信使通訊太慢了又不安全，很容易被敵人攔截破壞。如果我們有壹個更快的通訊網絡的話，那局面就完全不壹樣了。就拿上次遠東戰爭來說吧，假如我們在邊境上安置幾個信鴿通訊員，只要魔族大軍壹越境，他們就馬上發報，那遠東司令部起碼就有了三天到五天的預警時間了，何至於打得那麽狼狽呢？”
　　斯特林聽得連連點頭。當時的情形他也清楚，雖說失敗的主要原因是魔族軍隊兵力過於強大了，但是己方的指揮失誤也是壹個重要原因。各部隊各自為陣，亂成壹團，不但不知道敵人在哪裏，就是連自己的友軍在哪裏也不知道，這樣打法，如何不敗？
　　假如當時有這個通訊網的話，就完全是另外壹個局面了——當然了，力量對比是敵強我弱，魔族方面是蓄謀已久來勢洶洶，要說取勝呢，那是很難的。但如果有準備的話，起碼可以勉強守住幾條重要防線，可以沿著灰水河、藍河壹線做內線防禦，也可以更退縮壹點……更穩妥點就幹脆保全主力，全部退回瓦倫。最低程度，怎麽樣也不至於非得靠自己冒死突進吸引魔族註意力來拯救幾百萬民眾啊！
　　斯特林由衷地贊嘆說：“真的，妳這個創舉，比二十個整編師團更有價值！大哥，妳是個天才！”贊嘆之余，他也在暗中心驚，建設這麽巨大的壹個工程，勢必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資金，牽涉到無數個部門的運轉，而自己身為軍務處的負責人，居然對此壹點都不知情……不知怎麽的，他竟然隱隱有了種恐懼的感覺。
　　他猶豫了下，問：“妳是怎麽做到的？真的，這麽大的工程，我們事先居然壹點風聲都沒聽到。”
　　帝林避而不答，輕描淡寫說：“咳，我們監察廳本身就是幹情報和保密的，如果讓妳都知道了，那我們也不用混了。”他馬上轉換了話題，問：“妳有沒有三弟的消息。”
　　壹說起這個來，斯特林就煩心：“沒有。奇怪了，我已經拜托瓦倫的林冰閣下幫我留意了，她也答應了我，最近卻沒有什麽消息過來。”
　　帝林：“這個我倒是比妳有更多的情報了。情報處的消息，魔族大本營統帥部發布了人事通告，說三弟即將代替雷洪就任遠東大總督。”
　　斯特林點頭：“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是上個月的事情吧？”
　　“哦，那還有壹件事情妳應該還不知道吧？三天以前，白川等幾個三弟的部下帶著秀字營部隊到瓦倫要塞請求進入，他們想回家，卻被瓦倫的指揮官林冰拒絕了。”
　　斯特林精神壹振：“他們在哪裏？我要見他們！”
　　“我也想見他們，但沒辦法。被林冰拒絕以後，瓦倫的軍法官盧真要殺他們，他們被嚇走了，再也沒回來過。”帝林狠狠地罵道，“盧真那個蠢貨，凈幹蠢事，居然把這麽重要的證人給嚇跑了，還洋洋得意地來向我報告！我遲早把他派去當敢死隊。”
　　“哦。”斯特林神色有點黯然，又問，“他們有沒有說什麽？有沒有關於三弟的去向？他是不是真的……”他有點說不下去，“叛國”兩字被咽下了喉嚨裏。
　　帝林搖頭：“在離開以前，他們與林冰曾有過幾分鐘的接觸交談——這是盧真報告的，但是林冰本人卻堅決不承認，說根本就沒見過這幾個人。我猜，她可能對我監察長官的身份有所顧忌，不敢說實話。這件事情，最好妳出面跟她私下談談更好，妳當初解瓦倫之圍救了她和羅波，她欠妳人情，可能會跟妳說實話的。”
　　斯特林點頭：“我明天就派信使去瓦倫。”
　　帝林端起杯子：“根據我的分析，阿秀很有可能是被魔族陷害的。”
　　斯特林平靜地說：“其實從頭到尾，我始終都不相信阿秀會叛變，他不是那種人。妳找到什麽新的證據了？”
　　“嗯，就是魔族的那個人事公告，太讓人懷疑了。妳想想，即使是阿秀真的投誠了魔族，那也不過是壹兩個月的事情，魔族怎麽可能把遠東大總督這麽重要的位置交給壹個新來乍到的投誠者，而不任命曾為他們立下汗馬功勞的雷洪？阿秀有什麽被魔族看中的呢？他既沒錢又沒有兵，根本無法跟雷洪那種手握重兵的老資歷競爭的。順便跟妳說，上次我去談判的時候見到了雷洪，這個家夥現在很囂張，居然有資格到魔神皇面前晃來晃去的——這解釋不通的，很有可能是魔族方面為迷惑我們放出來的煙幕。”
　　斯特林聽得仔細，卻感嘆說：“妳講得很有道理，但這個只能算是壹種間接的分析而已。”
　　“對，我知道，如果說要說服總長和統領處的話，單靠上面那點理由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如果能綁架幾個魔族的高級軍官過來就好了。”
　　斯特林搖頭：“且不說這種事情危險極大，如果魔族是故意陷害阿秀的話，那必定是極度的機密，壹般的軍隊將領恐怕不知內情……”
　　帝林冷冷壹笑：“知不知道內情不要緊，只要他們落到監察廳手裏，要他說什麽還不是全由我們？到時候證詞隨便編就是了。”
　　斯特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即明白過來，覺得帝林的做法有點歪門邪道的味道了，但是細細壹想，發現舍此之外，又沒有什麽別的好法子，妳總不可能抓來魔神皇來證明紫川秀的無辜吧？
　　他搖頭嘆息道：“不管怎樣，事情的真相總要阿秀出現才能明了，現在這麽久沒有阿秀的消息，我真的擔心他已經……”他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句不吉利的話。
　　帝林站起身來，在窗邊仰望東邊的天際，喃喃說：“老天保佑，希望他平安無事。”
　　東邊的天際，壹顆大星正耀眼。
　　在安定了軍心以後，秀字營的第壹件任務就是確認名冊。在基新行省招募的時候，秀字營的總兵力是八千四百多人，在經歷了諸場戰鬥——清剿叛軍殘余、杜莎偷襲戰、帕伊保衛戰以後，秀字營兵力的戰鬥減員居然不到二百來人。相比於中央軍的十五萬大軍只有不到五萬可以回家的可怕傷亡率，秀字營的傷亡比率之低居於遠東的諸路家族軍隊之首，幾乎可以稱得上奇跡了，大家說：“哪怕是做飯的廚子都沒這麽安全。”
　　其實仔細壹追究，原因也並不怎麽奇怪。自秀字營成立以來，根本就沒打過壹場實打實的硬仗。清剿叛軍殘余靠的是利誘和招降，與雲淺雪部隊的那壹仗靠的是出其不意和放火偷襲，至於帕伊保衛戰，每次魔族壹上來，秀字營的痞子們就趕緊躲到了中央軍防線的後面，壹邊賣力地大叫：“加油！加油！”
　　也因為這個原因，紫川秀看出了秀字營最大的弱點就是單兵作戰能力的薄弱。這樣的烏合之眾，嚇唬壹下盜賊還可以，如果真的實打實遭遇了魔族的精銳團隊，恐怕頂不到五分鐘，八千人會壹下子就灰飛湮滅了。他想出了壹個辦法，跑到軍營裏宣布：“等下我們來娛樂壹下，舉行比武大賽，誰都可以參加，大家快來報名！”
　　士兵們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沒有人理會他。大熱的天，有這閑工夫，不如抓緊時間睡個午覺。
　　“冠軍獎賞壹百個銀幣，外加白川的貼身內衣壹件！”他把聲量壓得低低的：“剛換下的！”
　　這還得了！深山老林裏，士兵們早就憋得發慌了，壹聽到這個，鼻血都流出來了。“嘩啦”壹下子，幾百士兵激動地壹湧而上，大家齊齊嚷著：“我參加！”“給我報名！”
　　紫川秀悠然地扛著桌子過來登記名字，壹個人忙不過來，他又把羅傑和明羽都給叫了過來幫忙——等這兩個家夥明白是什麽回事後，馬上就舉起了手：“我也要參加！”
　　這麽熱鬧的喧囂吸引了附近幾座軍營的人，壹看到這麽熱鬧的情形，壹大堆人擁擠在那裏不知幹什麽，他們不問三七二十壹就沖進人群裏：“給我報個名！”管他做什麽呢，反正這麽多人參加的，準是好事！
　　消息越傳越開，整個秀字營的士兵都知道了，而且不知不覺地，消息在傳遞的過程中變成了：“比武大賽的冠軍獎賞壹千個金幣，而且還可以與白旗本共度良宵！”事後白川追著紫川秀砍了四十公裏。幾乎秀字營的全體都報了名了。
　　那天真是盛況空前，人山人海，因為參賽人數太多了，紫川秀不得不分了幾十個賽場進行小組賽和選拔賽。秀字營的各路豪傑各自施展拳腳，大打出手，只見壹片拳風腳影，刀光劍影，端的是精彩無比，賽場外的觀眾席響起了如雷喝彩。
　　裁判紫川秀困得打起了瞌睡，吩咐說：“打完以後，活著的那個來叫醒我就是了。”
　　最有希望的種子選手明羽旗本艱難地闖過了五關，卻因為體力不支在第六回合就給累得趴在了地上，他最後的遺言是壹聲大喝：“究竟是誰編排的賽程表？怎麽我的對手全部是那種身高超過兩米三十的大漢？”
　　樹蔭下，紫川秀裁判在大打呼嚕，睡得正香，忽然打了了個噴嚏。
　　羅傑旗本的運氣也沒比他好多少，他碰上的第壹個對手善於使大力金剛指，敲斷了他的兩根肋骨；第二個據說是鷹爪門的高手，在他屁股上抓了個洞；第三個使無敵鴛鴦腿，踢斷了他壹根腿骨；第四個壹看就知道是鐵砂掌的高手了，手上的繭子厚得足足有半寸，只輕輕摸了下，羅傑當場就嘔血不止。
　　羅傑明白過來了，怒氣沖沖地跑下去質問紫川秀。
　　紫川秀安慰他說：“妳的下個對手是女的，手上功夫軟得很，不用怕。”
　　等羅傑興奮地回到擂臺上的時候，紫川秀才懶洋洋地說：“她練的是撩陰腿。”
　　“妳怎麽不早說！啊……”壹聲長長的慘叫之後，羅傑也被人擡了下來了。
　　激烈的比賽壹直進行到深夜，最後，壹個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小個子士兵慘勝決賽對手，奇跡般地獲得了勝利。紫川秀如約把銀幣和獎品發給了奄奄壹息的他，順便將他提升為中隊長，並向大家宣布：“以後這種比賽會常有的！誰都會有機會的！”
　　這次比武大賽給秀字營的安定留下了無數後患，秀字營的士兵原來大多是那些桀驁不馴的地痞流氓，他們最講究的就是“面子”。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人打得落花流水，實在是終生的恥辱，他們想方設法地想討還這個場子——他們可不講什麽江湖道義的，偷襲、暗器、圍攻、在飯菜裏下蒙汗藥、陷阱……什麽卑鄙下流的招數全部給使了出來。連續幾天晚上，各個營地不斷地傳出慘叫，那些老兵就嘆息說：“又壹位好漢歸了天。”
　　因為比武大賽是層層選拔的，張三輸給了李四，李四又給王五打敗了，最後王五給陳六壹腳踹下了擂臺。幾乎每個人都打贏過壹兩個對手，又每個人都是別人的手下敗將，要理清這些錯綜復雜的恩怨關系得壹個師團的會計過來才行。人人都想報復別人，卻忘記了自己也是別人報復的對象，失敗者努力復仇，勝利者也不敢松懈，步步提防，生怕什麽時候讓人給黑了。壹時間，整個大營裏人人自危，為了自保，軍中練武之風大盛。
　　恰在這個時候，大量的藏寶圖莫名其妙地出現，散落在軍中各處：營地操場上、廚房空隙裏、睡覺的枕頭底下、餐臺下、兵器庫裏，甚至上廁所用的草紙堆裏都發現了，誰都不知道這些圖到底是哪裏來的。這些藏寶圖往往只有那麽幾句話：“絕世武功藏於山上某某的山洞裏的大石頭下！”後面簡略地畫有地圖。
　　“絕世武功藏在某某林子裏第五棵松樹的頂端！”
　　“絕世武功埋在村子裏大路的距離門口二十米處下面！”
　　開始誰也沒把這些藏寶圖當回事，大家都以為這不過是個惡作劇罷了。直到有壹個閑得無聊的士兵抱著反正也沒有損失姑且壹試的心理，按照地圖的指引，他爬上了後山找到山洞，真的在裏面找到了壹本《飛龍槍譜》，裏面記載的武功厲害無比，練習不到三天，他就把比賽時贏了他的對手——某身高超過兩米的彪形大漢，全秀字營出名的勇士——打得七孔流血滿地找牙，得意洋洋地走了。
　　消息傳開了，整個大營沸騰了。前天還被人們當上廁紙用的藏寶圖，現在壹張張變得身價連城了。按照藏寶圖的指引，在那些高山之顛、深淵之底、密林深處、半獸人藏白菜腌酸菜的地窖、豬圈的食槽下面、水潭裏千年烏龜的背上……大家挖地三尺，找到了壹大堆什麽：
　　《九陰真經初級教材》、《九陽神功普及版》、《國小二年級叢書：九陰白骨爪的七種練法》、《降龍十八掌入門講座》、《中學生健身指南：螳螂拳》、《如來神掌九八版》、《婚前衛生知識教育讀本：玉女神功陰陽雙修》……
　　這些藏寶圖和武功秘籍層出不窮，取之不竭，不但滿足了人手壹冊的需要，有的人甚至有了幾冊，同時修練幾種武功。
　　大家簡直樂不可支，想到在第二次比武大賽上自己揚眉吐氣的情景，壹個個瘋了似的沒日沒夜地苦苦練習各種秘籍，進步日新月異，壹日千裏。整個秀字營簡直成了古往今來各種奇門絕技的集合大演示了。
　　被派去開荒種田的農墾兵不用牛不用犁，立樁站馬壹聲大喝：“降龍十八掌！”“砰！”的壹聲巨響，只見塵土飛揚、飛沙走石，半畝地壹下就開出來了。
　　派去傳遞消息的通訊兵施展“淩波微步”和“八步追蟬”的輕功，壹個個飛檐走壁、踏雪無痕地從房頂、樹梢等半空飛過，嚇得附近幾個村的半獸人大叫：“老婆，快出來看上帝！”
　　廚子炒菜時候運鏟如飛，手法中暗含獨孤九劍之精髓，奧妙又神奇，炒出的菜沒壹根能吃的，不是焦了就是生了。
　　某天晚上，幾個下流坯子前去偷窺白川大人出浴，結果全部被抓獲。白川怒氣沖沖地提著他們過來找紫川秀，說：“秀川大人，把那本《葵花寶典》給他們練練！”剛才還寧死不屈的幾條好漢當即就變成了軟蟲，連連磕頭求饒……
　　大家武功越練越熟練，越練越上癮，報復滋事的事件卻少了，因為大家都知道，現在人人都有武藝，如果自己本領沒到家就過去滋事的話，說不定對手比自己的武藝還要高強，那自己過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壹個漆黑的夜晚，在布盧村的牛欄，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埋著什麽。
　　“大人，您何必做得這麽麻煩呢？您幹脆把那武功秘籍發他們每人壹冊好了，何必這麽麻煩，每天晚上都要出來鬼鬼祟祟做賊似的埋東西呢？”
　　“把位置記下了，等下回去畫藏寶圖——白川，如果我直接發給他們，那他們得來就太容易了，他們是不會珍惜的，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麽用心修練的。壹定要讓他們費壹點力氣，他們才懂得珍惜！我這裏還算好的了，妳不看那些武俠小說，為了爭奪壹份武功秘籍，足足死了四五萬人了，結果發現是假的！”
　　“大人，您說的是什麽？我聽不怎麽懂……”
　　“沒事，我又把時空給混淆了——走吧，去下壹個藏寶點。嗯，其它的地方都藏過了，不如把這本《碧天神功》藏在村裏的茅房裏怎麽樣？”
　　在強化軍隊作戰能力的同時，紫川秀也不忘他賺錢的老本行。他派出德倫等半獸人帶著糧食和食物到各地去換取那些珍貴的礦產：黃金、白銀、金剛石、魔水晶……
　　恰好這壹年遠東莊稼收成不好，再加上天災人禍等各種因素，遠東各地普遍饑荒，糧價大幅度飈升，德倫等收購人員乘機提高糧價，壹顆高純度的二十克拉的藍寶石居然只換到了不到壹百公斤大米！各地的民眾壹邊大罵德倫（他們不知道德倫的後面有個紫川秀）是吸血鬼，壹邊乖乖地來交易：沒辦法，寶石再漂亮也當不了飯吃。
　　等到各種珍貴的礦產送回了布盧村，紫川秀親自挑選了壹批絕對忠誠的士兵，由白川帶領他們把礦產通過後山的秘密信道偷偷運回家族內地。
　　壹個月後，當他們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大批的糧草和秀字營軍隊訓練所急需的武器裝備：壹萬多精良的披甲、堅固的盾牌、五千把能射到三百步以外的強弓、近萬捆上等的弓箭，還有五千多匹活蹦亂跳的優良戰馬。
　　對於那些幫助過他們的布盧村，以及周邊幾個村落的半獸人，紫川秀十分地慷慨，他分文不要就把足夠壹年用的糧食贈送給了他們。七八○年的這年，在遠東的大饑荒中，幾乎每壹個村落都有大批窮苦的民眾被餓死的，唯有布盧村以及周邊村落因為紫川秀的周濟得以度過難關。村民對紫川秀感恩戴德，壹時間，“光明秀”之名傳遍了周圍幾十個村鎮。
　　整個瓦格行省都知道了，在布盧村有個救苦救難的“光明”大人。各村鎮的村長和長老們屁顛屁顛地跑來布盧村求見“光明大人”，帶來了他們村落裏最珍貴的寶貝，求求大人行行好救救他們快被餓死了的村民，哀哭之聲日夜聞於軍營。
　　好心腸的光明大人沒辦法，只得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們進貢的各種珍寶，將壹車車的糧食送給了他們。那些長老和村長們感激不盡地離去，發誓說會壹輩子記得光明大人的恩惠，只要大人有所差遣，全村上下水裏來火裏去，絕對不皺下眉頭！
　　羅傑吃得飽飽的，練習了上層武功渾身精力過剩卻沒什麽事情可幹，閑得無聊，他吵吵嚷嚷地要求找壹份工作，於是紫川秀派他帶著幾個中隊出去找點“外快”。
　　從這天起，魔族占領軍的瓦格行省守備隊有福氣了，接二連三地，不斷地有怪異事情發生：補給的糧車連續地被劫，運送的道路橋梁被毀壞，派出去偵察的斥候部隊竟然像藏進了地裏，只有出去，沒有回頭的；晚上就聽見大營邊上的密林傳出可怕的號吼喊殺，士兵們不敢睡覺；三個團隊長級別的高級軍官竟然在同壹個晚上離奇地死了，找不到壹點原因；甚至就連在大營門口值勤的哨兵也會不可思議地失蹤，仿佛地上長了嘴，將他們壹口吞了進去。
　　魔族士兵們紛紛猜測，有鬼怪作祟！為了安定軍心，占領軍的司令請來了幾個當地的巫師來請教，他們都說這是因為風水不好，有妖孽在作怪——不奇怪，哪怕妳上廁所忘了帶紙他們都說這是有妖孽作怪——司令好酒好肉地招待了巫師們壹頓，於是巫師們也很賣力地唱啊跳啊，在太陽底下舞了半天，搞得渾身大汗。
　　巫師們說：“行了，妖孽已經被驅趕走了！”
　　魔族大營加強了戒備，增派巡遊。壹連幾天無事，大家都以為平安無事了，剛剛有點松懈，怪事又來了，半夜裏軍中莫名其妙地失火，燒掉了幾百個帳篷和半個儲糧倉庫！壹時間，人心慌亂，魔族士兵白天不敢歇息，夜裏不敢睡，不敢出營門口，小股部隊不敢離開大營超過五公裏。
　　士兵們沒吃沒睡，士氣沮喪到了極點，無論士兵還是軍官，大家壹個個睜著紅紅的眼睛，走路時候不斷回頭打量著自己的身後，人人自危。
　　明羽則負有另外壹個使命，紫川秀指出，在剛剛結束的遠東戰爭中，由於魔族軍隊進展得太過快速了，在遠東各行省的偏遠地區，很可能還存在著來不及撤退的人類有生力量。為了躲避魔族軍隊的搜捕，他們躲在了深山老林，淪落為了占山為王的強盜，依靠打劫為生——說到這裏，三個旗本壹齊紅了臉低下了頭。
　　紫川秀認為，那些人類士兵雖然戰敗，但能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堅持這麽久，與魔族兵交戰多次，戰鬥力壹定非同小可，而且對於和魔族作戰以及叢林遊擊戰，他們肯定也積累下了豐富的經驗。這些分散的、不起眼的武裝力量壹旦被集結起來，那就將是壹支很可觀的力量了，足可以攻城掠地，這些人，對魔族的仇恨最深，最為強韌，將來可以充當秀字營的戰鬥核心。交托給明羽的任務就是盡量與他們聯系上，把他們組織起來，周濟他們武器、食物和藥品，定下聯系的方法，恩威並施，想辦法讓他們服從我們的指揮。
　　明羽領命而去，果然，在紫川秀著重指出的地方，像在原來黑旗軍的西南大營駐地周圍、杜莎行省、維斯度森林、得亞行省、伊裏亞行省等各地的偏僻地方，他發現了很多紫川家的戰敗士兵。在魔族剛開始進攻的時候，他們就與上級失去了聯系，沒接到撤退的命令不敢後退，眼看不敵大股的魔族軍隊，他們往往幾十人上百人壹夥躲進了山林裏繼續作戰，壹直沒與外界接觸，甚至就連紫川家已經與魔族議和的消息也不知道。眼看壹天天過去了，魔族勢力越來越強大，統治越來越穩固，自己人卻遲遲不見來，他們已經幾乎絕望了。
　　這時候，明羽來了，他宣布說是奉副統領“光明大人”之命來收編妳們的，奉命將妳們整編重新投入與魔族的戰鬥中去。雖然那些士兵誰也不知道有這麽個“光明大人”，但是他們久已經不與外界聯系了，看到明羽壹身深藍色的紫川家軍官制服，又說要與魔族重新開戰，他們激動得眼淚直流，說：“我們終於等到了這壹天了！家族終於要反攻了！”問都不問就毫不猶豫地跟明羽走了。
　　明羽出發時候只有壹個中隊的人馬，回來時候足足有好幾千，這還是因為他顧忌人數太多了，壹路上難以躲避魔族的巡邏，只帶回了壹小部份的人馬，其它的給他們留下了食品、藥品和武器，吩咐他們潛伏在原地，等候命令。各地的遊擊隊都說了，只等“光明大人”的命令壹到，我們馬上出山跟魔族拼個妳死我活！
　　紫川秀知道，在目前這種魔族強盛壹時的形勢下，自己這個脆弱的小政權無論如何發展，都無法與強大的魔族軍隊正面抗衡，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最要緊的保證就是情報的封鎖。為了隱蔽蹤跡，他嚴厲禁止部隊擅自出擊，凡是負有特殊任務不得不離開布盧村叢林地帶的，都必須得到紫川秀的批準。經過紫川秀同意派出去的人員都具有高級忍者的水平，壹個個行蹤神秘，晝伏夜出，潛行如飛，魔族的巡邏隊連他們的影子都摸不著。
　　而相反的，紫川秀卻投下大量精力和物資來收集魔族的軍事和政治情報，借助德倫等半獸人的力量，他建立了壹個覆蓋整個瓦格行省以及周邊地區的高效率情報網絡。在整個行省區域內，森林與森林之間，村落與村落之間，田莊與田莊之間，全部設有秀字營的情報傳遞網點。
　　秀字營的情報員無處不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壹個路過的半獸人老農民，看起來呆頭呆腦的，手中中空的棍子卻藏著密碼快信；路邊嬉戲的孩子，壹看魔族的士兵經過，會不出聲地把山上的消息樹放倒；房頂的炊煙，原來是用來傳遞警報的信號。
　　這些地下戰士的消息非常地靈通，他們收集的範圍無所不容，能壹直刺探到魔族守備隊司令的書房，從整個行省魔族駐軍的兵力情報到行省總督的衣服號碼，他們通通了如指掌。而且，他們的消息傳遞也無比地迅速，從這裏到那裏，仿佛整個地區是壹個共神經的有機體，只要壹個地方有情況，壹眨眼工夫，消息會馬上傳到幾百裏之外的布盧村，沒到中午，布盧村的地下戰士就可以知道魔族軍駐軍早餐的菜譜。
　　看著部隊人數壹天天地擴充，領地壹天天地擴大，呈現壹種欣欣向榮的趨勢，所有人都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特別是白川等高級軍官，看到部隊如今是如此的昌盛，人心團結，對比起不到幾個月前躲在杜拉森林裏饑壹頓飽壹頓人心惶惶的情形，大家都感覺到當初選擇跟隨紫川秀真是壹個明智的決定。想起紫川秀保證大家衣錦還鄉的承諾，從上到下，秀字營的官兵們都像崇拜神壹樣地崇拜他。大家鼓足了幹勁，準備著跟魔族大幹壹場。
　　帝國歷七八○年的夏天，在所有人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除了魔族與紫川家之外，遠東的壹個第三勢力開始了它悄悄的發展。以布盧村為中心輻射三百多公裏以內，東以科加叢林為界，背靠天塹的古奇山脈，這就是他們的領地。
　　把人類的壹部份在魔族的奴役下保存下來，紫川秀這壹偉大的計劃成功了。魔族的占領軍司令部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就在這裏，未來的光明王靜靜地、對魔族時刻保持警惕地擴展了自己的勢力。
　　壹個即將震驚世界的強者，就將誕生了……
　　第七集 光明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