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和同學在北京的日子 by mayan2000
2018-8-27 06:01
那才叫拿錢砸人呢,多悍氣啊。
我自認自己在夜場裏不是最八面玲瓏的,但也算是個乖巧懂事的,可是在他面前我就成了壹塊木頭,所有哄男人的手段都失去了效力。說什麽都是錯,做什麽都不對。
他的眼睛太毒了,妳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是假,他壹聞就知道。這樣的人,妳跟他在壹起精神壓力特別大,因為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翻臉。
所以那段時間,我過得那麽壓抑,很大壹部原因就是被他鬧的。
然後我慢慢發現,祖宗不需要我虛情假意的哄他,不需要我使那些嫵媚的伎倆,他要的是真實的我,無論是哭的,笑的,憤怒的,還是傷心的。
用他的話說,這城市太假了,假情,假意,假胸,假臉,假笑容,假面具。
如果連床上那點事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麽意思?
他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頭壹次發現,他原來是這麽透徹的壹個人。
其實仔細想想,祖宗比南強,他想幹什麽都是直接來,禽獸就禽獸了,畜牲就畜牲了,不像南,出得都是陰招。
當然,其實我跟西子也不壹樣。
西子屬於那種心氣很高,很驕傲的,受不了別人拿錢砸她,大多時候,還是想靠自己。但是我不壹樣,人家壹砸我,我就暈了。
別看我們在床上折騰成那樣,他在場子裏偶爾看到我,總是前護後擁的跟我擦肩而過,昂著他高貴的頭,從來不搭理我,正眼都不看壹眼,好像我是路人甲。
這個我完全明白,像他這樣的人,要是被傳出去「包娼」(當然前提是,有人敢傳),那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其實在那種地方,他這樣對我,我倒覺得自在,有時候還有壹種說不出的感覺,因為我竟然跟壹個這樣的人揣著壹個共同的秘密,壹個別人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在我那次見過西子大約兩個月之後,有壹天下午,南打了壹個電話給我,告訴我,西子進醫院了。她吃了壹瓶安眠藥,好在發現及時,在醫院洗了胃,人沒大礙了,可是精神很差。
他說,他還有事要忙,問我能不能去醫院看看她。
我放下電話,就直奔醫院。
在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驚訝於我的鎮定,似乎對這壹切早有預感。我驚訝於我的淡漠,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竟然壹點波動都沒有。
可是,在我見到她的那壹刻,我還是崩潰了。原來之前所有的不在乎,根本就是壹種偽裝,暫時麻痹了我的痛覺神經,可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候,我還是會疼,我疼得要命。
西子就像變了壹個人兒,臉色蒼白,很憔悴很疲憊很暗淡,我幾乎認不出她了。才不過半年而已,那個男人怎麽就把她弄成這樣了?
我想跟她說句話,可是她看到我來了,卻壹點反應都沒有。我當時心裏很難受,難受得無法形容,我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默默地掉眼淚,默默地看著她。
我當時熱血上腦,心裏只有壹個想法,如果她願意,我就接她走,不管誰攔著我,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要接她走,只要她願意跟我走。
現在想想,幼稚到家了。
那個下午我壹直陪著她,看著她打點滴,壹句話都沒說。因為我知道,西子壹定希望我安靜點,別可憐她現在的遭遇,別指責她不愛惜自己,她已經受夠了。
中間我幫她叫護士換過壹次藥,她的手很瘦很涼,我就用自己的手暖著她,希望這樣她就會溫暖點,舒服點。
我忘了那天我們這樣對著多久,只記得她後來終於對我說話了,只是內容太讓我傷心了,她說:「小如姐,妳別再管我了,我這輩子完了,徹底完了。」我壹聽就哭了,哽咽著說:「西子,妳不要胡思亂想。等妳好了,我就帶妳走。我現在有點錢了,咱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她看著我,笑得特別淒涼:「小如姐,妳知道嗎?其實我是壹個特別驕傲的人,我壹直覺得我比妳們都強,壹直覺得我跟妳們不壹樣。咱們剛認識的時候,我甚至連妳都瞧不起,覺得妳為了那點錢,對著男人低三下四的,特別不好。但我現在明白了,妳才是對我最好的人,妳才是真正有資格驕傲的人。跟妳比起來,我就像根小木棍,別人壹掰,我就斷了。」我握著她的手說:「傻丫頭,妳跟我矯情什麽啊。妳不是還活著呢嗎?等妳好了,咱們就離開那個王八蛋,重新開始,好不好?」西子搖了搖頭:「太晚了,什麽都晚了。我以為他是真的對我好,就算不跟我結婚,我也認了,誰讓我遇上了,那就踏踏實實地過吧。可我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現在才知道,妳是對的,像咱們這樣的人,就不能太拿自己當回事。可惜我過去不知道,我現在知道了,卻什麽都晚了。」我覺得我沒太理解她的意思,她說太晚了,到底哪裏晚了?她可以重新開始啊,她怎麽就說晚了呢?
我想再跟她說點什麽,可是西子卻閉上了眼睛,「小如姐,妳走吧,我走不了,我離不開他,沒法離開他,我就這樣了……」說完就不再搭理我了。
這是我最後壹次見到西子,當時她很絕望,壹種從骨子裏發出來的絕望。我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孩,我以為她絕望過後,怎麽也能把日子過下去,不至於非得壹條道走到黑。
可直到她死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當時的想法是多麽的傻B。
從醫院回來之後,我心情超級低落,結果晚上上班的時候,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跟場子裏壹個挺紅的頭牌在壹個包廂裏坐臺,就是那號稱什麽「XX女王」的。那事兒也怪我,當時心不在焉的,結果給客人倒酒的時候壹個不小心,把酒灑到她裙子上了。
這頭牌也陰,我猜她以為我是故意的,當時什麽都沒說,還笑咪咪的說,沒事,讓我陪她到洗手間擦擦就成。我就陪她出去了,結果剛壹出門,她就指著我的鼻子罵。
「敢往我身上灑酒,妳他媽以為妳是誰啊?」我心裏的火騰地就上來了,平時都不惹事,那天也不知道犯什麽邪火,回罵她:「妳他媽以為妳是誰?妳明星啊?還不是壹只張開大腿等著拿錢的雞?」我這話說的夠損的,不是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嗎?所以這頭牌氣瘋了,啪的壹聲就給了我壹巴掌。
MD!扇耳光誰怕誰啊!我剛想還手,忽然看到祖宗手裏拿著電話,從壹個包廂出來,向我們這邊走過來了。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但是看到他的那壹刻,我還是楞了壹下。
在他面前跟壹個潑婦扇耳光,扯頭發,是不是太難看了?
就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祖宗已經像往常壹樣,昂著他高貴的頭從我身邊走過,依舊牛B的跟皇帝似的,壹個正眼都沒瞧我。
我不驚訝,我真的壹點都驚訝。
可是,我難受。我不知道為什麽,那壹會兒,我竟然會那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