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二）

　　妳，不是妳！
　　我，不是我！
　　小龍女的話直接點出了壹個看上去有壹點奇怪的理由。可這個理由，卻是讓嶽緣當即沈默在了原地，他沒有任何的理由去反駁。因為小龍女並沒有說錯。
　　現在的嶽緣早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嶽緣，不是那個曾經的道公子了。
　　眼下他的身上早就背負了更多的身份。
　　是明教教主！
　　是純陽創教者！
　　是不敗的東皇太壹！
　　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經歷了無數紅塵過往，嶽緣早已經不是那個負劍而行，拿著鈴鐺，淺笑著去撩人家的道公子了。現在的嶽緣，甚至體態都出現了些許變化。
　　從小龍女的話語中，嶽緣知道莫愁他心中壹直念念不忘的那個男人不是現在的自己，而是過去的那個他。在她的記憶中，印象最深，留在心底最重的也還是那個當著全天下英雄的面前道壹聲‘赤練仙子壹身罪孽他嶽緣壹肩擔之’的道公子。
　　是那個在煙雨朦朧中，舉著壹柄油紙傘替她輕遮煙雨，而讓自己半個身子落在雨幕中的道公子。
　　壹切的壹切，都告訴嶽緣莫愁的心中的他不是現在這個早就無敵天下的明教教主嶽緣。
　　赤練仙子李莫愁這壹路來所追逐的人其實不是現在的他，而是過去的那個道公子。
　　回想起在明教光明頂的見面……也許，那次赤練仙子便已經是失望了。
　　那壹掌，不過是赤練仙子失望中誕生出來的泄憤壹掌。
　　“……”
　　昂首間，嶽緣的目光望向了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壹時間沈默無言。小龍女的話，從側面證實了嶽緣原本就隱隱在心中的猜測。事實上，嶽緣的這個猜測並沒有錯。
　　這壹次赤練仙子的再次逃避，越發的證實了這個想法。
　　也許是兩個人呆在壹起的時間並沒有太長，至少在鷹兒誕下與之後的日子嶽緣都不在赤練仙子的身邊。在李莫愁的心中，對嶽緣的印象壹直是定格在以前，故而莫愁想要尋找的那個念叨著“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道公子。
　　是婚前的情人，而不是婚後的丈夫。
　　赤練仙子如此！
　　師妃暄如此！
　　阿朱如此！
　　婠婠亦是如此！
　　念此，嶽緣的神情略顯恍惚起來。
　　因為他回想過去，突然發現自己這壹路走來，他的身份壹直是定格在情人的身上，而不是丈夫這個身份上面。即便是他嶽緣已經有了幾個後人，可他自始至終都只走過路程的壹半而已。
　　他只是壹個太過合格的情人！
　　這…… 情劫！
　　半晌，嶽緣才重新收回了視線。
　　自嘲的笑了笑，嶽緣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小龍女的身上，迎著對方清冷的目光，道：“既然暫時不想見，那就暫時不見吧！”說到這裏，嶽緣的聲音壹頓，轉了話題：“對了，龍姑娘，能否說說這些年來妳們是怎麽過來的嗎？”
　　聞言，小龍女抿了抿嘴。
　　望向嶽緣的目光還是那般的清冷，似乎眼下沒有任何的事情可以讓她的心情產生變化。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小龍女並沒有沈默，而是開口回答了：“無它，流浪追逐而已！”
　　“壹路上我與師姐兩人想要看看這世間是否有真正的海枯石爛，看看這世間人生的滄海桑田！”
　　“現在的師姐，已經很累了！”
　　“妳呢？”
　　小龍女的話語如同她的性子，清冷而簡潔，壹句海枯石爛與滄海桑田便已經從綜合上大概的說了壹下師姐妹二人這些年來的經歷，不過天荒地老。最後，小龍女還反問了壹句。
　　顯然，有很多的事情她並願意說。
　　我這些年是怎麽過的？
　　面對小龍女這個問題，嶽緣壹時怔在了那裏。不是他不回答，而是壹時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他的故事太多，多到嶽緣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每個世界，每個時間，他所經歷的事情，有太多的都是壹直被嶽緣輕埋心裏。從未對旁人說出來過。
　　畢竟身為壹個男人，他的這些故事不可能對別的男人說，他們不是自己的屬下就是自己的徒弟，這話根本就沒有對象可聊。
　　至於女人？
　　嶽緣很清楚壹個男人永遠不要在壹個女人的面前討論另外壹個女人的美麗，除非是在妳母親面前說妳媳婦的好，或者是在妳媳婦面前說妳母親的好。女人心，向來海底針。
　　不過今天，嶽緣怔怔的看著站在前面的小龍女，他突然有壹種想要訴說壹個故事的沖動。
　　就因為小龍女她的身份，她的那個清冷性子。
　　她向來是壹個安靜的人，壹個會保密的人。
　　心思已定，嶽緣這便開口了。
　　很快，壹炷香的時間已過。
　　山中。
　　泉水仍在叮咚，水汽仍在彌漫。
　　沈默卻是再度在兩人之間醞釀。
　　“果然！”
　　小龍女打破了沈默，她這樣說道：“這是壹個淒美的故事！”。
　　身前男子是如此出色，當初在見到的時候，哪怕是小龍女在心中也不得不去贊嘆。哪怕是在講故事的時候，也是十分的認真，那神情模樣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出現這樣的事情，小龍女既意外，卻也不意外。
　　正是這樣壹個男人，讓師姐走出了陸展元之苦，卻是步入了另外壹個深淵，甚至連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然忘卻了自己曾經徒弟在心中留下的身影，轉而刻上了另外壹個人。
　　只不過在說這話的時候，小龍女的神情還是那般淡然，不悲不喜，絲毫沒有為故事中的人去感慨，好像對方就是再說壹個根本不相關的陌生故事。
　　事實上也是如此。
　　故事中的人看起來與她無關，這本來就只是壹個加了些料，改變了人物的故事。
　　嶽緣在最後還是沒有將自己的名字用在裏面。
　　再怎麽說，小龍女是李莫愁的師妹。
　　嶽緣聽著小龍女這漠不關心的評價，這讓他再度仔細的打量了壹眼眼前這個如九天玄女壹樣的女人，那身清冷的氣質已經被她刻入了她自身的骨子裏，而且這個清冷比之過往更為的濃厚了。
　　想了想，嶽緣笑笑便罷。
　　這次華山之行，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事情不算好，倒也不算壞。
　　既然已經從側面了解到了莫愁現在的情況，嶽緣心中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扭頭看了壹眼那山谷的遠處，嶽緣這才說道：“龍姑娘，妳也覺得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我了嗎？”
　　微微頷首，小龍女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明白了！”
　　嶽緣微微沈吟，“那妳的師姐就拜托龍姑娘了！對了，這華山派現在已經是嶽氏的了，妳們呆在這裏這麽長的時間，想來也清楚了這裏的情況。若有什麽事情，可讓他們這些晚輩去做。”
　　說完，嶽緣再擡頭看了壹眼那遠處後，嘆了壹口氣後就準備轉身離開。
　　只不過在他剛剛踏出壹步的時候，小龍女清冷的聲音讓嶽緣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嶽緣！”
　　“妳又在騙人！”
　　這句話直接讓嶽緣的腳步停下，回過頭，嶽緣壹臉訝異的望向小龍女。這是她第壹次，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從他第壹次見到小龍女的時候，她壹般情況下亦是稱呼嶽公子，直接喊他的名字從某方面來說這算是第壹次。
　　更讓嶽緣意外的是小龍女口中的話。
　　白衣飄飄，攜壹陣香風自嶽緣的身側走過，就好像天邊飄過的壹朵白雲。
　　獨留下那寂寥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
　　騙人！ 騙誰？
　　嶽緣目送小龍女的背影消失在盡頭，那若有所指的話讓他整個人壹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