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壹章 老朱的處罰

　　立身龍船之上，兩邊盡是萬歲之聲。
　　朱元璋不免漲紅了面孔，用力向著百姓揮手，臉上滿是欣慰。
　　在他動身之前，應天皇宮又降生了壹位皇子，準確說還是老朱登基之後，第壹位出生的皇子，是個胖小子，哭得聲音很響亮，能吃能叫的，老朱還挺稀罕的，給小家夥取名朱棣。
　　家中越發興旺，多子多福，國勢壹天比壹天強盛……上半輩子的苦，似乎要壹下子補償給自己壹般。
　　朱元璋如何能不喜悅？
　　只是有壹件事，朱元璋還是不滿意，那就是張希孟！
　　事情辦得挺漂亮的，可就是太手軟了，總是差那麽臨門壹腳，妳的道理再好聽，沒有拿壹柄屠刀，又有誰會真的害怕？
　　少不得要咱辛苦壹下啊！
　　朱元璋的船隊到了濟寧，各地的軍需物資，民夫牛馬，全都雲集於此。
　　為了支應壹場幾十萬人的大戰，需要的東西著實是太多了，哪怕堆積如山，也禁不起消耗。
　　碼頭上人影穿梭，其中就有孔克堅和孔希學爺倆。
　　他們倆擡著壹個擔架，上面放著壹包壹百八十斤的糧食，踉踉蹌蹌，往前走著，孔克堅兩腿晃蕩，幾乎摔倒。
　　孔希學在後面忍不住抱怨，“爹啊，您老可要撐住了，摔壞了，撒出來，又要挨罵了。”
　　孔克堅氣喘籲籲，沒力氣說話，可聽兒子這麽說，他也顧不得了。
　　“兔崽子，妳年輕力壯，妳自己扛壹包，何苦為難妳爹？”
　　向兩邊瞧瞧，這些扛包的民夫，最少也是兩包，有的人能壹次扛三包，而且還健步如飛，壹點不吃力。
　　長久勞作，人們的體質還真不壹樣……像後世除了那些專門的搬運工，普通人扛二三十斤的東西爬樓梯，就已經氣喘籲籲了。
　　不過放在當下，壹次扛兩三個包，三五百斤壓在肩頭，竟然好似沒事壹般。哪怕是十壹二歲的孩子，也不乏能扛壹包的……當然了。這麽日復壹日地勞作，對於人體是個巨大的消耗。很多人過了三十，就壹身是病，能活過五十的，都相當有限。
　　只能說民生多艱。
　　而孔家父子顯然不行，兩個人只能擡壹包。
　　看到這壹幕，大家夥都忍不住賞個白眼。
　　不過光是力氣小，也就罷了，他們爺倆還吵起來了。
　　“爹啊，不是孩兒為難妳，您老之前不也想賣了兒子，只可惜人家張相不上當。妳還想繞人家後面，背後壹刀……可惜啊，這壹刀捅不到張相身上了。”
　　孔克堅腦袋嗡的壹聲，怒吼道：“畜生，妳滿嘴噴糞，說的是什麽？”
　　孔希學被吼得壹縮脖子，“沒，沒什麽，妳安心幹活就是了。”
　　“呸！”孔克堅將擔架壹松，狠狠扔在地上。
　　“我不幹了，妳自己扛！”
　　孔希學怔住，呆呆看著老爹。
　　孔克堅哼道：“咱家是聖人之家，道德忠義，妳當兒子的，就要孝順我，替我幹活去！”
　　孔希學嘟囔著去抓糧食包，可是他的力氣也不夠，抓了兩下，竟然沒有抓起來，孔希學也急了，“妳跟我講什麽孝道？妳替元廷做事，幫著出謀劃策，屈膝投敵，侍奉蠻夷……為臣不忠，憑什麽讓我為子孝順？”
　　孔克堅壹時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兔崽子，竟然敢忤逆自己？
　　還有沒有王法了？
　　規矩何在？
　　天理何存？
　　“逆子，妳給我跪下！”孔克堅須發皆張，舉起巴掌，顫抖著就要教訓逆子……孔希學心裏頭惶恐，但是看著老爹顫顫哆嗦，竟然不那麽怕了。
　　“我已壯年，用不著怕妳！自己立身不正，還要求別人，真是可發壹笑！”
　　“畜生！老夫打死妳個畜生！”
　　孔克堅撲上來，抓著孔希學的衣襟就打。
　　孔希學雖然不敢明著還手，但也不停掙紮，用力甩著胳膊，結果他用力大了，竟然把孔克堅弄得摔倒在地。
　　他急忙過去攙扶，哪知孔克堅竟然揪住了他的衣領，用力狠捶。
　　“畜生，逆子，我要殺了妳！”
　　這爺倆滾在了壹起，打成了壹片。
　　這下子可熱鬧了，頓時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
　　瞧見沒有，打架的是爺倆，還是孔家人，衍聖公和他兒子，打得這個兇啊！
　　這還講不講孝道了？
　　都到了這時候了，爺倆就不能互相扶持，共渡難關嗎？
　　何必惹人笑話啊？
　　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孔希學眼前發黑，簡直要氣死過去了。
　　孔家人的臉面都丟光了！
　　殺死我算了，我不想活著了。
　　就在這時候。有拱衛司的人來了，分開人群，來找孔克堅和孔希學。
　　“走吧，陛下要見妳們！”
　　“陛下來了！”
　　這爺倆簡直如蒙大赦，他們已經夠倒黴了，生不如死。張希孟著實是太壞了，正需要陛下過來，收買人心，赦免他們，讓他們重回孔府。
　　放心吧，只要陛下能做到這壹點，孔家壹定感恩戴德，盛贊大明王朝，隨著大明，千秋百代，永享富貴榮華……
　　拱衛司的人，帶著他們，簡單清洗了壹下，撣撣身上的灰塵，就去禦帳，面見老朱了。
　　這壹對父子匍匐朱元璋的面前，戰戰兢兢，渾身顫抖。
　　“罪人拜見大明天子，吾皇萬歲萬萬歲！”
　　老朱只是看著，竟然沒有搭理他們，而是轉身對張希孟道：“先生因何不殺？”
　　張希孟微微壹怔，隨即無奈笑道：“天心仁慈，孔家雖然作惡不少，但是讓他們變成普通人，或許更能教化百姓。”
　　朱元璋繃著臉道：“把他們殺了，剝皮楦草，掛在廟堂上，效果不也是壹樣的！”
　　轟隆隆！
　　雷霆炸響，天崩地裂。
　　孔家父子簡直驚得魂不附體。
　　不是壹個紅臉，壹個白臉嗎？
　　怎麽朱元璋比張希孟還狠？
　　難道是我們誤會了？
　　其實唱紅臉的是張希孟？
　　意識到這壹點，孔家父子都覺得有什麽東西，仿佛要從身體中部沖出來似的……他們只能使勁夾著，千萬別丟人，不然就要被做成人皮枕頭了。
　　“主公，臣，臣鬥膽諫言，孔家雖然有罪，但罪在元廷，大都的皇帝給他們的優待，讓他們為所欲為，似乎也不該只是給他們壹家定罪。”
　　朱元璋沈吟了少許，竟然搖頭道：“先生這話看起來是有理的，但卻也說不通啊！孔家豢養了那麽多惡奴，打死打傷多少百姓？魚肉鄉裏，又做了多少惡事？這些惡徒不能不管，他們背後如何沒有孔家父子撐腰？如此算起來，就算把孔家人都殺了，那也是情理之中，先生，妳太仁慈了。”
　　張希孟幹脆低頭不語了。
　　反正他這人就這個毛病了，陛下不願意，那就殺了他們唄，反正自己也不管。
　　見張希孟不說話，朱元璋又是殺氣騰騰，孔家爺倆可真是慌了，好死不如賴活著，他們還不想丟了性命啊！
　　“陛下饒命！陛下，我等罪孽深重，不求能得到赦免，但是陛下高擡貴手，可以給天下人壹個示範。尤其是身在元廷的官吏，讓他們有壹線生機，不至於死心塌地追隨元廷。如此，如此也能減少將士們的死傷，還望陛下明鑒啊！”
　　孔克堅撅著屁股，用力磕頭，不停哀求。孔希學這時候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老爹，腦袋轉得就是快。
　　他也跟著磕頭作響，不停祈求。
　　朱元璋卻冷哼道：“難為妳們，還有自知之明。知道妳們和那些投靠元廷的奸賊壹般不二！似妳們這些畜物，當真該個個誅殺，壹個不留！中原大地，千百年來，就是積累了太多的渣滓，才使得天下暮氣沈沈，壹敗再敗。咱繼承大位，自然要滌蕩積弊，清除陳腐。似妳們孔家，就是其中最緊要的那個！”
　　完了！
　　這會是真的要死了，這爺倆簡直絕望了，他們絲毫不懷疑，下壹秒就被推出去，直接砍了。
　　朱元璋卻在這時候頓了頓，向旁邊看去，“孔克堅，張相是咱的心腹大賢，他擬定的均田主張，妳可看過？”
　　“看過……看過啊！”孔克堅連忙道，他要是沒看過，又怎麽會那麽忌憚大明啊！
　　“那妳覺得張相說得如何？”
　　“如何？”孔克堅還沒反應過來，孔希學就跪爬了半步，“張相雄才，天下無雙，亙古壹人，哪怕是孔孟，也，也遠遠比不上張相啊！”
　　好家夥，直接把老祖宗都給賣了！
　　朱元璋繃著臉道：“荒唐，莫要胡說！張相所講，孔孟之道那是上壹個千年所用。如今新的千年再起，孔孟之道已經過時了，需要推陳出新，咱深以為然，妳們覺得呢？”
　　“對！對啊！”孔克堅總算搶到了話，忙道：“張相乃是當世聖賢，大明開國，萬象更新，刷新天地，氣象煥然……正，正是該廢除孔孟，立張相之學為當世顯學啊！”
　　壹句話，孔學當死，張學當立。
　　這爺倆還真是比賽誰更孝順！
　　老朱看了看他們，只是沈吟道：“妳們能這麽說，還算有那麽壹點悔過的意思。但妳們到底幹了什麽事情，有多少罪孽……還要曲阜百姓論斷，咱不好現在就說什麽……來人，把他們送去運河碼頭幹活。孔家的案子，繼續查下去，要徹底弄清楚，寫成卷宗，昭告天下。”
　　誰狠都不如朱元璋狠。
　　既殺人又誅心，還要讓妳們遺臭萬年。
　　難怪他能當大明天子呢！